殊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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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姑母被奶奶许配给了一个商人，换来的钱给我爹娶媳妇。

二十年后，姑母带着万贯家财回来养老，她说她叫殊兰，说这一切多亏有你们。

于是，我爹一夜之间成了当地的大地主，我哥哥一举考上了秀才，我姐姐和城里知府的儿子订了婚，我奶奶过上了舒适的养老生活。

一家人和和睦睦，好不安逸。

只是姑母问想要什么的时候，我却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南柯一梦，是姑母给他们报应，他们最后都会死。

因为文殊兰，本就是一株毒药。

..........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姑母则就是我们一家的福星。

「我当时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啊，就有一个仙人和我说，我这一胎是带有福气的！当年你们都不信，如今瞧瞧，那个大师的话不就成真了嘛！」

奶奶手握一个大金镯子，笑得开心，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贪婪。

「你们可不知道，我这妹妹啊，那可是极有孝心的，嫁人嫁了二十年，发了财之后还不忘回来报答我们这些养育她的人！」

「那是当然，当年我瞧着小妮子那叫一个活泼可爱，还是我眼光好，这都说商人低贱，可当时我眼光好啊，直接把她就嫁了出去，你们瞧瞧看，现在发了大财还得回来感谢我！」

王老太拨了拨满头的珠翠，笑意直达眼底。

今天是我奶奶的六十大寿，三个月前，姑母带着万贯家财突然回来，说什么自己在外面闯荡了半生，这一赚了钱就想到家里，连连忙忙的跑过来，给自己的娘过寿。

今天的奶奶穿着华贵的丝绸衣服，满头镶满了黄金，就连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只是招娣呀，咱们家现在已经过上富贵的日子了，究竟什么时候搬到城里去住啊？娘可听说那青云城可是富贵的很，要是能住进去的话，娘这一生都无憾了！」

奶奶抓住姑母的手，问道。

「是呀，招娣呀，你可知道的，如今虽然我田地多了，可俺们这些种地的人就是闲不下来，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去城里，让妹夫带着我做点小生意啊！」

我的爹朝着姑母投去期待的目光。

「是呀，姑母，我如今虽然只是一个童生，可是我总觉得还是要再学一点的好，到时候要是考上了秀才，我一定给姑母好好养养老！」

哥哥长得粗壮，却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儒雅的长袍。

用他的话来说，这才是所谓的文人做派。

「是呀是呀，姑母，前些日子青云城太守的儿子和我远远的见过一面，说什么等我到了青云城之后，就要和我成亲呢！」

好几双眼睛同时盯着姑母，而那个如今保养的已经珠圆玉润的女人只是摆了摆手上的佛珠，说道：

「娘啊，这青云城里的宅子还在置办，我那夫君如今还在扬州城做生意，等他回来了，这宅子就差不多置办好了。」

「还有娘啊，我现在叫殊兰，不叫招娣，夫君他不喜欢这个名字的。」

奶奶面色一惊，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对对对，如今你是殊兰，娘下次一定记住！」

「只是殊兰啊，这姑爷回来还早着呢，眼下家中又没有什么事儿，现在搬到城里去，等到时候姑爷回来的时候，咱们一家就开开心心的迎他回来，多好！」

奶奶提到青云城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闪着光，似乎是已经幻想到了城里的美好生活。

姑母只是摇了摇头，不太赞成奶奶的说法：

「娘啊，我那夫君虽然说是个老实的，但是也是说一不二，他说定了，要等他回来再接我们去城里，就一定会的。」

「再说了，夫君还说在扬州城多收集一些宝物，回来好好孝顺你老人家！」

「哎哟哟！真是孝顺的孩子啊！」

奶奶拍起了手，两只眼睛笑眯眯的。

姑母半扬着嘴角，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姑母是三个月之前回来的。

村头的王老太当时过来告诉我奶奶姑母回来的时候，奶奶正刷着锅，闻言脸色一惊，立马就端着一盆泔水走出去。

「回来？谁回来？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当年这门婚事也是她心甘情愿的！难不成是那个不要她了，想回来找我老妈子骗钱？不可能！」

「他当时给的那点钱，能娶到我家姑娘已经不错了，放在别的地方可是讨不着媳妇儿的！那个死丫头嫁过去已经是便宜他的了！」

我奶奶可是村头里面最有名的泼妇，当年硬是凭着股泼辣劲儿让我家一点亏都吃不到。

王老太看出了我奶奶想要用泔水泼人的动作，连忙走上去制止：

「淑芬啊，你那姑娘不是回来讨债的，是回来带你享福的呀！」

奶奶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王老太子是对她和蔼一笑：

「招娣如今可是发了大财的！」

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大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穿的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众家仆，抬了整整二三十个箱子回来。

「娘！女儿回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家仆就将那30多个箱子全部打开，入眼就是金灿灿的一片。

珠宝首饰黄金，样样都有。

奶奶直接看傻了眼，放下泔水桶，擦了擦手就直接跑过去抱着姑母：

「哎哟，我的女儿啊！过了二十年你才回来！娘可想死你了！」

「娘，女儿今年回来是为你过六十大寿的，你看后面那些东西，可都是给您的寿礼啊！」

奶奶喜笑颜开，立马扑到了那些金银财宝上去。

村子本来就这么大，没过多久，姑姑带着万贯家财，回来给奶奶过寿的事情就传开了。

邻里纷纷用羡慕的目光看向奶奶，这一次奶奶腰也不弯了，腿也不疼了，就连看到最风光的村长夫人也挺直了腰杆。

逢人就说：

「我那个女儿啊，最是孝顺，出去拼搏多年，一发了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里人！还要回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过寿呢！」

从这一天开始，奶奶变成了全村最幸福的人。

事情传开没过一会儿，我爹我娘，我那个应该在学堂读书的哥哥和在后山和隔壁村村长儿子谈情说爱的姐姐都回来了。

甫一见面，我娘就看着那些金子，两眼直发光：

「我的天哪，这么多！这些可都是我的呀哈哈！」

奶奶剜了我娘一眼，面色不悦：

「这是招娣给我的寿礼，我生她养她，得到这些自然是应该的，你不过是一个外嫁过来的媳妇儿，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娘面色扭曲：

「娘！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为咱们家可是生下的一男两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富贵今年都要科考了，哪儿哪儿不是要银子！」

我哥本来没有反应，听到这话也开始反驳：

「奶奶，娘说得对！我可是咱们家的根基！你苦了谁，可都不能苦了我呀！」

最后还是姑母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我这次回来呀，是为了给娘办寿礼！再过几个月，夫君他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就搬到城中去住！」

姑母这话一出，刚刚吵的不可开交的几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还有啊，出去的这二十年里，夫君他给我起了个名，叫殊兰，以后可不许再叫我招娣了！」

奶奶的六十大寿办得十分风光，就连隔壁好几个村儿都来了人。

来的人无一不说：

「淑芬，想当年你突然将这个女儿嫁出去，倒是没承想今日还能得到这样的富贵！」

我奶奶嗤之以鼻，但今日她高兴，也没有和那个人对骂，她说：

「我的女儿自然是孝顺的！不像你们那些丫头，嫁出去了还从家里拿东西！」

宴席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来恭维姑母和奶奶。

「殊兰啊，要不是当年娘把你嫁出去了，如今你可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你这都回来了，怎么也给帮衬帮衬一下我们吧！」

我娘掐着时间就上去问姑母，姑母笑的开心：

「你是我的弟媳，这是自然，弟弟可是我家的命根子呢！」

于是乎，在我娘的倡导之下，我爹得了钱去买地，短短几日就买下了一大片土地，我娘得了好几件漂亮衣裳和珠宝首饰。

我的哥哥在姑母的推举之下，直接进了书院，过不了几天就要参加院试。

就连我的姐姐，也因为姑母的原因，在这场寿席上得到了青云城知府的嫡次子的青睐。

一家人和和睦睦，看上去好不惬意。

直到姑姑将眼神转向我。

「囡囡，你呢？你想让姑母帮你做什么？」

全家人都看着我，我愣住了，一言未发，直到干妈推了一下我。

「囡囡？」

我猛地回神，朝着姑姑笑了一下：

「我不要，姑母过去受了二十年的苦，如今能回来就够了。」

我爹听完这话就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如今谁都知道我家能发达是因为我姑母，但是可我如今说她出去受了苦，明显的是在打我爹我奶的脸。

只是姑母没有理会我爹，揉了一下我的脸，看起来开心极了：

「囡囡真是好孩子！」

我的爹和我娘却是皱紧了眉头。

我哥要姑姑助他科考，我姐姐让姑母助她寻得一个好夫君，而我什么都不要。

「果然就是个木头，这个时候不为自己许点什么，也该为了家里找她姑母要一点好东西，毕竟这嫁出去的女人是泼出去的水，我看她这个财神爷是当不了多久！」

「我说这还是卖出去了的好，你这个好姐姐当年嫁出去了，如今还能报答家里！」

「可她干娘是个死心眼儿的……到时候又会打岔！」

我爹娘在我身后嘀咕着，又一边商量着是把我留在家里讨姑母欢心好，还是卖出去价的好。

姑母离开之后，就连哥哥和姐姐也都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谁人不知，如今姑母可是摇钱树，这种时候都不知道讨巧卖乖，活该她是个傻子！如今谁都得罪了，怕是没你好过的！」

「从小就是一个木头，你真指望她现在脑子能突然灵光？同是一个爹妈生的我如今要去考取秀才，而她还是木头一个！」

我没说话，看着他俩势利的样子直摇头。

直到我哥和我姐走了，我才默默的回到我的房间，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福袋，拽得死紧。

因为我知道，如今的姑母，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她这一次回来，是想要所有的人都偿命。

听***妈说，二十年前，姑母是被奶奶卖出去的。

奶奶一共生了一男三女，生下来的那个儿子是我爹，在四个人中排行最小。

奶奶当时因为连生了三个女儿，在村子里面抬不起头。

就连他们的名字也叫盼娣、来娣、招娣。

招娣是我的如今万贯家财的姑母，而我其余两个姑母，也早在之前被我奶奶给卖了出去。

「你们这些死丫头，在家里面什么都不做，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口粮，老娘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到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

奶奶把我爹的大姐用大价钱嫁给了当时村里面很有钱的地主当妾，但没想到那个地主却是个玩的花的，没过了几天，我大姑母的尸体就被人送了回来。

奶奶本来想去闹事，但是看到地主送来的沉甸甸的铜钱，只是裹了个席子把她找了个地方随便埋了。

从大姑母那里得到了丰厚的报酬之后，奶奶又连着把二姑母嫁给了外村有钱但是残暴的鳏夫，同样获得了不菲的报酬。

而我如今的姑母，则是在我父亲要娶我娘的时候，被奶奶卖给了外来的一个商人。

「娘说的就是对的，你们这种女人，养在家里有什么用，不过是白白浪费口粮罢了，我可是家里面的命根子，家里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是时候回报一下了！怪就怪你们没有投好胎做个男人吧！」

当时村子里面有很多人反对奶奶的做法，说什么这样会坏了村里的风水，毕竟奶奶前两个女儿都是这样被弄死的。

「我比你姑母大不了几岁，但在嫁人的时候却比她好了一大截，好歹你干爹是个能干的，那个商人三妻四妾，一看就走不长久……你奶奶也是个心狠的，当时直接就卖了过去。」

「你姑母当时可不愿意了，那个商人虽然有点钱，却是个吝啬的，看你姑母生的不错，就压钱要把她买回去……只是你奶奶泼辣，最后才得的多些。」

干娘拉着我的手，和我讲述当年的故事。

我听的入迷。

「只是没想到这个丫头倒是个心大的，若是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赚到大钱之后我是定然不会回来的。」

我回拍了一下干娘的肩，问道：

「干娘，你知道文殊兰嘛？」

干娘一愣，似乎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殊兰什么时候改姓文了？不是只换了名吗？」

我讪讪地笑了一下，随机打趣说是自己记错了。

可无人能知我如今心中的惊恐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