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的循环

2002 年 12 月 15 日，上午九点。

赵碁勇跟在狱警身后来到出监区门口。监狱大门打开的瞬间，一道裹着寒意的白光晃得他有些头晕。

外面一片雪白，白茫茫的积雪到处都是，仿佛一个没有恶意的新世界。

出监区门口竖挂着一块“云海市第一监狱”的门匾。四周是五六米高的铁丝网。上面缠着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的生厌的刺绳。

监狱对面是一条宽阔的双向泊油马路，赵碁勇记得以前这一带还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没想到如今变化这么大。

泊油路上竖着一块路牌：大河镇 30KM。

大河镇是云海市比较有名的一个工业聚集镇，周边有许多轻工业。由于推出了不少创业政策，近年来吸引了不少企业和个人前来办厂。

大河镇的交通也比较发达，96 年就建有两架跨河大桥。但位于大河镇南边的那条蜿蜒曲折的燕山路，却是个令人诟病的地方。

每逢雨雪天，经过那里的司机没有一个不指天骂娘。因为那里的路况太险，经常引发交通事故。当地司机曾多次向上面反应，却迟迟没下文。

这日子一长，除非赶时间。否则人们宁愿绕路费点油，也不会从那走。

赵碁勇入狱前就生活在那边，因此深知燕山路的凶险，以及周边的一切。回想自己七年前做的那个决定，赵碁勇的内心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赵碁勇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最后将视线从路牌移到监狱门口那名老狱警身上。

两人目光刚一接触。赵碁勇听见老狱警长叹了一口气，“都说了别回头，不吉利。”说罢，老狱警摇了摇头吃力地合上了监狱大门。

赵碁勇对此却不以为然，他从不相信这类命理学说。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十三岁那年他便懂得这个道理。

从单薄的深蓝色棉袄内衬口袋掏出一盒廉价香烟，取出仅剩的最后一支。赵碁勇将烟盒揉成一团后放回口袋，甩了几下火机，烟丝才被点燃。

乳白色的烟与呼出的热气混为一体。赵碁勇眯着眼将烟斜叼在嘴角，然后从已经蜕皮的黑色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电话：云海路与日葵路交口，往西二百米，勇聪汽修，88707068。

掐灭尚未抽完的烟，随后放进皱巴巴的烟盒。赵碁勇拍了拍身上的雪，扣紧那顶老气的，和这天气格格不入的鸭舌帽。双手插入衣兜，开始沿途寻找顺路的小巴。

但他不确定这种路况下是否还有车辆出来揽客，所以能不能搭上车全凭运气。

一排排橡胶鞋特有的波浪条纹出现在赵碁勇身后的那片雪地上。但它们很快又被新雪覆盖，看不出任何破绽。

两个小时后。

一辆前后轮都栓有防滑链的小巴车，小心翼翼地停靠在云海路与日葵路交口。由于车子是往大河镇方向走，也就是路口的东边，所以赵碁勇不得不下车步行。

这里的积雪比市里的要深。

赵碁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西，朝着弟弟经营的那间修理铺方向走。

走了好一会，赵碁勇终于看到“勇聪汽修”四个字。它是由红色记号笔写在一块单薄的三合板上的。让这间铺子看着即醒目，却也廉价。

铺子是在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搭建的，目测有七八十平。属于那种半砖半棚，冬冷夏热的简易房。在它的旁边还有一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屋，那是唯一一间砖房。

用石棉瓦搭建的屋顶上，积压着一些废弃轮胎和铁皮等杂物。显然是用来对抗极端天气的。屋顶上的积雪不算太厚，应该刚被清理没多久。

一辆崭新的白色面包车停靠在修理铺门口。赵碁勇起初并没有在意，可当他看到面包车下陷的后轮时，立刻引起他的警觉。

首先，没人愿意冒着风险在大雪天开着新车上路。其次，门口只是临时停车的地方，弟弟用门帘挡风的里屋才是修车点。

另外，面包车的后轮严重下陷，明显放了很重的物品。但谁会舍得用新车拉这么多重物。

正当赵碁勇贴着车窗，准备查看面包车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