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魂安

1

我家破那一天，粘稠的鲜血流淌满地，将我从此撕成两半，宛如行尸。

·

我是一个盲女，幼时一场高热，剥夺了我一双眼睛。

父亲母亲却没嫌弃我，手把手教我读书习六艺，握着我的手说，希望我眼瞎心不盲，安安稳稳过一生。

兄长也常常看望我，嚷嚷着要带我踏遍山水，听那山中的鸣蝉，听游鱼的嬉戏，给我所有平常小姑娘都会有的一切，照顾我一辈子。

那天兄长说完这些后，就被父亲拎去书房继续学业，哀嚎得好大声，我一个人笑了半晌。

外头似乎来了客人，喧哗起来，我便叫伺候的婢女去看看：

“若是姐姐姐夫来了，你就快来回我，我好把准备了许久的花露装匣，这东西早不得晚不得，偏偏要正好的时候，才最晶莹剔透，也叫姐姐夸一夸我！”

我这样一说，听到婢女窃笑着离开，知道她们又在笑我小孩儿心性，也不在意，满心只有许久不见的姐姐。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前院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惊得我手一抖，瓷瓶落地。

兄长！是兄长的声音！

兄长似乎正在经历什么苦痛，声音痛苦，嚎叫声不绝于耳，听得人揪心不已。

我顾不得准备已久的花露，一边喊人一边起身往前院跑。

“小蝶？石管事？王嬷嬷？哥哥怎么了？我想去找哥哥！”我叫着，眼前是一片黑暗，平常随叫随到的人都毫无声息，叫我慌乱不已。

我撞到了不知那里的墙，似乎头磕破了，被台阶绊倒时，双手又火辣辣的疼痛，可我没敢停下来。

前院的惨叫一直在响，我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人声，一定是出事了！

越发靠近那声音，哥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似乎虚弱了下来，在风声里听得不真切，只依稀像在说：“杀了我，杀了我......”

我绊倒在石阶上，双腿皆破，衣裳也松垮，此时一定像一个疯妇，完全没有娘亲教我的贤淑。

我挣扎着起身，前院近在眼前，那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几乎将我刺痛：

“殿下恕罪，这夏家子挣扎得厉害，剥皮之刑不能尽全功，还搅扰了殿下的兴致，实在是奴才的过错。”

剥皮？我全身都发抖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陌生的男声却传入我的耳中，冰冷中带着玩味：“是吗？夏氏夫妇呢？”

“回殿下，两个老东西倒是硬气，受刑之际一声没吭。”

那冰冷的声音道：“夏家一家子的硬骨头，夏三却这样高声，肯定有什么缘故，传令再搜，不得遗漏任何余孽！”

“遵殿下令！”

那尖锐的声音得令之后，脚步声随即响起，不过须臾就接近了我。

我听到报喜的声音，并有一只大手揪起我的头发，拖着我往院里去，向那高位的人邀功。

有人说：“看她打扮定是夏氏女，殿下有令，女眷皆断首当堂，不必如男丁一般剥皮萱草，给她一个痛快吧！”

言罢，锋锐的刀抬起，似乎蓄势即发！

我只来得及抓住衣襟，那一刻，死去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等了片刻，刀锋却没有挥下。

一阵刺人的目光从上首传来，有什么人逼近我，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衣襟散开。

刚刚的侥幸荡然无存，我抓紧了那一点衣襟，心中绝望。

没想到就连死，都不能清白地死去......

片刻，我害怕的侵犯没有到来。

出乎我的意料，那只拉开我衣服的时候停顿了下，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

然后，后颈一阵剧痛，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