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近水楼台

年初，我在清郡找了个实习单位，为租房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

我妈下午出了趟门，回来直接往我桌子上放了一串钥匙：「你袁曼阿姨说了，让你住他们家。」袁曼阿姨两口子都在镇上工作生活，唯一的儿子在相邻的雾凉市上班，清郡的这套房子就空出来了。

我试图让自己中和掉久未住人的冷清感，将拼图块铺了一地，暖洋洋的灯光下，格外有氛围。

结果下一秒大门就被从外拉开，一个头顶带着雪渣的男生走了进来。

他先抬头看了一眼客厅亮起的灯光，然后视线下落，突兀地和蹲在地上摆弄拼图的我四目相对。

彭叙白？

眼前人错愕的脸在记忆中重合。

他是我初中同学，理科很好的学霸，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

看清来人，我只感觉我的脚定住了，他抬高挂钥匙的手也僵住了。

一时间，不知道谁更有资格质问对方你为什么在这……半晌，我试探开口：「骁骁？」果然见彭叙白的脸色黑了黑。

他发梢的雪渣化了，水珠顺着碎发滴进黑色大衣里。

我轻而易举厘清人物关系。

彭叙白，小名骁骁，袁曼阿姨的儿子。

我忙伸手把拼图块收纳起来，恢复地面的整洁后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我是宋拾襄。」他低头脱了大衣，回我一句：「我记得。」彭叙白自如地换了拖鞋，给电脑插上电源，坐在沙发上研究屏幕上的数据，反倒是我开始拘谨。

下午刚买回来的水果挂上晶莹的水珠，放在盘子里，趁着他挪开视线的空当摆在他面前。

「呃，我借住你家的房子，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出……」「没事，我不回来住，今天在这边出差，下雪路滑我才没回去。」他没抬头，捏了颗草莓放进口中，轻飘飘地打断了我的话，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回来住，我该怎样就怎样。

「谢谢，草莓很甜。」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浅笑中满是礼貌。

夜里我侧躺着，看着窗外纷扬的雪，想到隔壁躺着个不相熟的异性，更觉得世界寂静。

「明天他就走了，放轻松。」

我出言安慰自己，在社交方面，我自认并不擅长，可是彭叙白这个人，似乎说的话也当不得真。

在他说不回来住后的一个月里，他回来了四次……

碍于男女有别，他明明是回自己家，却每次都提前发消息告诉我一声。

然后待在各自的房间里忙活自己的事儿，我暗暗咋舌，他这工作怎么周周出差。

但是今天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手机屏幕显示八点，距离彭叙白给我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我正拎着一兜零食路过一家装修得很考究的酒吧，他的消息就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

彭叙白：【给我打个电话。】

啊？我有点蒙。

半分钟的头脑风暴并没有得到结果，又怕他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只能捏着手机把电话拨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就被接起，那边的环境嘈杂，音响中浑厚的音乐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人声，听得我耳朵发麻。

「彭叙白？」

我把手机拿远了些，听筒里传来他的自言自语。

「嗯，我跟他们在外面喝酒。

「不舒服啊？我这就回去！」

那边人声混杂，听声调大概是对他提前离开感到不满，但很快，那股喧嚣逐渐远去直至平息，听筒里只剩他均匀的呼吸。

「谢谢你啊。」

听筒里的温润嗓音与身后的重叠，在寂静中我们四目相对。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儿，彭叙白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他收了手机，迈下台阶拎起我身旁的那兜重物，嘴巴张了张还没出声，就被身后此起彼伏的「哎哟」声打断。

我下意识歪头去看，只觉得有些眼熟，大概是初中时有过几面之缘。

三个男人面上带着红，以一种随意的姿态站在大门口，明明清亮的眼睛却生生衍生出一丝暧昧，在我们俩之间流连，彭叙白挥手让他们回去。

我嘴唇抿了抿，对这种轻佻和无端揣测生出些气恼。

我总坚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至于对彭叙白的好感都有所下滑。

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长，影影绰绰，隐进树影，萦绕在我鼻尖的酒气淡了。

「对不起。」他眼神直白又真挚，「他们太了解我了，普通的借口他们不信，只能请你做下挡箭牌，如果冒犯到了你，我跟你道歉。」我「嗯」了一声，对他的诚恳有些惊讶，心底那股不畅快随风消散了些。

现在是二月底，距离我实习期结束还有半月余，也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